2012年11月23日 星期五

又遠又近,兩位Lola:《阿嬤打官司》


文/許古拉

《阿嬤打官司》英文片名《Lola》在菲律賓語意指「祖母」。電影透過一名因遭遇搶劫手機而枉死橋下的青年遇凶事件,牽連出兩位同名老婦Lola Sepa(Anita Linda飾演)、Lola Puring(Rustica Carpio飾演)各自為其孫權益奔走的過程。經由這起搶劫殺人事件,曼多薩(Brillante Mendoza)延續前作《馬尼拉槍擊》(Tirador, 2007)、《高潮滿座》(Serbis, 2008)、《男孩看見血地獄》(Kinatay, 2009)等片,對於菲律賓社會現實狀況的凝鍊觀察,他再一次淋漓地發揮手持鏡頭寫實感與在場性,除此即時捕捉層出不窮的突發狀況外,並使得本片整體瀰漫游離、飄蕩不安的特質。此特質如同呼應了電影中艱苦生活的兩位Lola,其所居城市馬尼拉(Manila)適逢風災水患肆虐全城,影片中兩人各自為其目的籌措金錢、走闖陌生的政府公部門尋求協助,舉步維艱的撐傘行走於狂風豪雨之中,或行舟於陸上汪洋。無止盡的行走、陸上汪洋與城市裡迷宮般的狹窄街巷因而成為電影中的重要視覺意像。

2012年11月22日 星期四

動彈不得的母體空間:《高潮滿座》

文/許古拉

《高潮滿座》(Serbis, 2008)英文片名「Service」原有服務的意思,在片中「Service」成為FAMILY這家專放色情電影的戲院,同志之間從事性交易的日常問候語,供應同志性交易場所的這家戲院,也因此成為服務過程中的一環。而作為戲院的女老闆娜娜‧弗洛赫(Nanay Flor/Gina Pareño飾)以及她的女兒娜伊妲(Nayda/Jacklyn Jose飾),除了為戲院主要經營者,同時也是提供家族溫飽任勞任怨的服務員,就如同許多為家庭奉獻一生的女人,我們將她稱之為母親。

2012年11月17日 星期六

【2012 南方影展】恐懼動畫的變形


文 / MAROMI

動畫的特殊性,在於其使鏡頭畫面無限變形的可能,透過動畫處理的幻象,作者的概念彷彿能夠輕易脫離現實世界的框架,卻又不妨礙其指涉真實人性與實際生活的樣貌。因此,動畫可說是描繪超現實幻夢或是鄉野傳奇的最佳利器,跳脫一般敘事範疇,藉由平面圖像、沙畫或立體偶人形的表現,搭配寫實或寫意的口白音效,即可另闢各式詭譎奇異的敘述途徑。每一位動畫工作者的基本功力就是操控訊息,而這次南方影展入選的五部作品透過不同的動畫形式、藉由精確的場景布置、導演靈活地牽引和操縱,將引領你走入精心打造的「人間」意念之中。

2012年11月14日 星期三

【2012南方影展】為何成為持攝影機的人?淺談數部入圍南方影展競賽的紀錄片



文 / orton


自「紀錄片」(documentary)一詞在1932年約翰‧葛里遜(John Grierson)的《紀錄片的首要原則》(First Principles of Documentary)文中出現,直接拍攝的影像力量早被肯定,然而也開啟紀錄片的形式與牽涉的相關倫理在各方論述的交鋒。究竟紀錄片該遵循傳播理論強調的媒體倫理?嚴謹的、近似人類學的田野調查規範?還是可將拍攝者的主觀意識放大到等於劇情片的作者地位?這向來是充滿爭議又饒富興味的問題。不過,姑且不論孰是孰非,我認為此一定位上的曖昧,正是紀錄片面貌得以百花齊放的根源。


從這樣的立場來看幾部入圍本屆南方影展競賽的紀錄片,與其評斷優劣,我更傾向從各自的脈絡裡觀察其可觀之處或短處。以陳穎彥的《起風的樣子》而言,雖然跟其他競爭者相比並不出色,然則影片的某些時刻,他確實掌握了盲人表情上的隱約反應,但見鏡頭如同手的觸摸,恣意捕捉他們細緻的情緒變化;而在女主人翁洪千淳回到彰化二林的老家後,光線稀疏,略顯擁擠、侷促的屋內環境,更與千淳目盲後踽踽獨行的生命情境緊密相連,透露出一股憂鬱的情感。

2012年10月25日 星期四

【雄影速記】《窮人。榴槤。麻藥。偷渡客》映後座談



文字整理 / MAROMI 

以前我們沒什麼機會能看到緬甸的電影,直到2010年翁山蘇姬被釋放後,整個緬甸的情勢才開始有些轉變。事實上,臺灣與緬甸的關係可說是相當緊密,在臺北的華新街,你可以吃到很不錯的緬甸或泰國料理,由於緬泰的移民、移工在臺形成獨特的聚落,這些人的故事正開始透過影像被訴說。先請導演與男女主角聊一聊拍片的種種......

2012年10月23日 星期二

《非普通服務》─如果可以,你想代替誰?






文 / 蘇薔倪 

希臘導演尤格藍西莫(Giorgos Lanthimos)新作《非普通服務》的原名是ALPS,意思是阿爾卑斯山。如果從字面上來看,或許會讓人以為這是以歐洲最高峰為景為喻的探險故事,或是如《在世界的中心呼喊愛情》般的歐洲版山岳純愛電影。然而其內容遠遠不是如此,反倒是中文翻譯片名提供了進入影片的捷徑。誠然,片商的用意應是想與導演上一部作品《非普通教慾》(Dogtooth, 2009)建立系列關係,但對觀眾來說,譯為「非普通服務」或許更有舖導情節的功能,幫助觀眾發現而後探問:究竟是怎樣的「服務」?為什麼「非普通」?整部電影想表達的又是甚麼?

2012年10月22日 星期一

【2012 高雄電影節】跨越邊境:《窮人。榴槤。麻藥。偷渡客》

文 / MAROMI

趙德胤的電影通常都與他的生活經歷相關,或者說那些影像故事,都是透其過親友的轉述或是他本身的日常劇中呈現的國界邊境就如同「江湖」般龍蛇混雜,那裡有逃兵、幫派份子、走私者、人口販子,也有製毒工廠,泰國所謂的「麻藥」其實就是「安非他命」,它可以麻醉身心,也是「窮人」發財的希望。然而,大家最強烈的心願還是想跨過緬泰邊境那片長滿尖刺的草原,只要逃過地雷、避開緬甸軍,眼前一片看不見的景象即代表未來的自由與美好,每個人都相信跨過草原就能過著截然不同的人生。

2012年10月21日 星期日

無法全面盡述的島嶼:《島》

 
文 / 許古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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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有時你會發現大自然一直在變化,只是我們現在人越來越不敏感、越來越不直接去接觸那些東西。以前人如果在外面勞動、耕作是直接接觸到風、雨、太陽,現在人的工作環境變成被隔離在一個沒有直接接觸自然的空間裡面……我會覺得那些東西是有在變化的,只是那些變化,人有時沒有感覺到。但它應該還是有意義的,這些東西應該還是有意義的……
–黃庭輔(摘自訪談,2012/8/21


2000年,黃庭輔結束《03:04》的拍攝後,他評述故鄉金門是「想回不知如何回的島嶼」。影片結束在離開金門的系列空景,船尾迤邐劃開海浪,島與發電廠煙囪被拋擲在遠景,漸行漸遠,直至肉眼看不見,彷彿呼應黃庭輔所說,金門的寂寞蒼茫成為使人亟欲逃離的島。2007到2010年期間,黃庭輔利用公餘時間,再度折返於台灣與金門,記錄這個曾經讓他備感沉重的寂寞島嶼。《島》主要記錄了金沙鎮沙美老街幾位居民日常活動與對話、民眾的歷史口述並迭經數個外部事件(台灣2008年總統大選、鄭成功巨型塑像的興建工程)、地方遺跡……,這些看似零散的生活現象與物件的寫實紀錄,仍然延續了黃庭輔過去作品中對於細瑣物件的關注,然而,不變的記錄主題依舊為,「如何從日常表面的碎片現象中,揭示某段時期島內的氛圍?」

2012年10月15日 星期一

董振良的返家三部曲:《返鄉的敢尬》、《解密八三一》、《黑名單爸爸》


文 / 許古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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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一:董振良接連數部作品,都引用三人身披抗議白布條的背影形象

出生金門的董振良,將童年偕同伴進城看電影,持著手電筒穿越田間山林的晚歸回憶,化作其實踐電影理想的起始—「螢火蟲映像體」。戒嚴時期,金馬地區被劃作「金馬戰地政務實驗」[1](1956–1992)成為軍事管制的禁忌地區。董振良對於家鄉政治議題、日常生活,長期作影像記錄,檔案庫般日常事件的相互索引,成為既是導演個人家庭生命記錄且折射金門人過去共同面臨嚴密軍管體制日常生活處境。

2012年10月13日 星期六

《指月記》:尋找與蒐集地方氛圍的作者

/ 許古拉




一個環境的氛圍是很重要的,我拍哪個地方就要把它的氛圍塑造出來,所以我當然要去觀察這個環境中每個人的行為,還有這個環境各種事物的行為,或者大自然的一些行為,它可以共同塑造這個氛圍……當然我們每天生活在這當中,不知不覺,你沒有發覺到我們到底是生活在怎麼樣的環境裡面,所以你要跳脫出來重新去看它,啊,原來每個時代是不同氛圍。
–黃庭輔(摘自訪談,2011/12/23                

做為一個「感覺」的蒐藏家,黃庭輔一旦在選定拍攝題材(例如:人體模特兒、順天商店、龍山寺、望月亭、檳榔西施、沙美老街……)後,便極富耐心地展開收集那些足以觸動他感覺神經的碎片現象,並事後歸納(剪輯)偶遇的經驗片刻所生成的表象意義。對於這些無名意義的追尋,每一次的感覺探索都是如此破碎、細微,以致於黃庭輔慣用跳接,像是拼圖般,慢慢集結這些碎片現象,將曾在此的異質圖譜慢慢拼湊成形。

2012年10月11日 星期四

《給自己的情歌》:逸於生活的奇幻旅程

/ 蘇薔倪


哈佛大學有一門名為「幸福課」的開放式課程,授課講師泰勒(TalBen-Shahar 在第一堂課就說明:幸福快樂的生活沒有標準,生活原本就是起起伏伏。泰勒認為,人們必須在這樣的認知前提下,學習積極心理學並實際應用到生活中,使自己逐漸更幸福。換言之,所謂的幸福並非努力達到某個目標後(如賺到一百萬、考上博士班、或是升上總經理等等表面的勝利)便可獲得的具體事物,而是願意享受生活的點點滴滴,包括開心的與挫折的,並從中尋找出有意義的生活方式,讓自己更愉快、更充實。如以這樣的標準來看許多探討「幸福」的電影,那麼《給自己的情歌》這部影片的精采與不足之處就顯得清楚了些,而作為觀眾的我們好似也能透過電影人物的故事,回望自己的生活。

2012年10月10日 星期三

【2012 高雄電影節】《潛行者》:追憶科幻入侵的記憶輪轉


文 / MAROMI


數千年以來,人類一直竭力追求幸福。但他並不幸福。為什麼?
因為他做不到,因為他不知道方法─兩者都是原因。
然而,首先,我們在現世的生活,必然沒有最終的幸福,只能抱著期待,祈求幸福在未來降臨。因而必得受苦,唯有在善惡的掙扎中受苦,方能鍊鑄靈魂。

─安德烈‧塔可夫斯基Andrei Tarkovsky


《候鳥來的季節》:一種現實主義關懷

文 / 綠可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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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鳥來的季節》(2012)的技巧不是挺好,電視劇手法穿鑿的痕跡太重,過於刻意抒情的對白也顯得彆扭。電影放映沒多久,我就覺得自己在看一部大銀幕、畫質精美的公視人生劇展。但奇怪的是,就算它的形式稍嫌樸拙、人物設定有許多破綻,到片尾時累積的情感能量卻還是非常強大,這讓我對自己的情緒反應有點嚇到。導演蔡銀娟在電影形式的技法上縱然並非華麗流暢,然而她還是很細心、一點一滴的安排出整部影片的情節與結構,更重要的是我們可以在她對台灣這塊土地上的人事物的細緻觀察中,感受到一股相當誠懇、對現代社會投以關懷與成長動力的正面能量。

2012年10月2日 星期二

《逆光飛翔》:觸動,光影的調色盤

文 / 綠可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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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光飛翔》(2012)雖然是講述盲人音樂家黃裕翔的故事,攝影卻在片中扮演相當重要的元素,甚至比起音樂,給我的感覺更為強烈一點。主要的視覺效果來自光線的運用,逆光的攝影、大光圈的散景、以及光線在眼睛上所造成的觸視性效果(haptic visuality)。

2012年9月27日 星期四

【2012紀錄片雙年展】尋找,背海的人

文 / 蘇薔倪



翻開2012紀錄片雙年展影展手冊,赫然發現《尋找背海的人》,再度翻閱起筆者對此片的強烈印象。這部描繪文學家王文興的紀錄片出現在紀錄片雙年展其實理所當然,只是其中種種的表現方式,都不僅限於平鋪直敘的訪問,亦未將記錄視為現實的客觀再現。相反地,《尋找背海的人》從導演、編劇、剪接等面向,都似乎努力避免將文學家及其文學「談死」,而是想方設法將文學家的生活與作品連結起來,並致力於營造並表現各種情境,試圖將文學的況味,透過影像,傳遞出來。

2012年9月23日 星期日

日常中的幽靈顯影:以《噤聲三角》、《03:04》為例

文 / 許古拉

被遺忘的邊緣島嶼作為影像記錄主體,單純的紀實手法不足以完滿承載過客們在島嶼所見其時,那內在萌發蔓生的複雜情感。如何組構影像,表述其所見聞,成為《流離島影》系列的導演群與島嶼展開的影像對話。[1]因而,當陌生的島嶼、人與物將電影作其附體再現——在此援引德希德(Jacques Derrida)所言,「一種電影的幽靈性(fantôme)經驗」,除以神鬼為主題的類型電影,還有將鬼魂般的結構自電影化的影像中區辨。[2]電影的幽靈性不只存在於電影本身做為幽靈影像顯現的中介軀體,更需費心地思辨隱匿於文本中,那即將到來的幽靈復返。其所憑借附體,在《噤聲三角》鳥靈寄身肉體已逝的標本軀殼,疊影於下個鏡頭中,隨同展翅翱翔的鳥群回歸原鄉、又或者當島上僅存的那隻羊面對鏡頭時,羊與機械之眼相互凝視的間隙間,看見既陌生且熟悉的彼此存在,體現出動物幽靈性;在《03:04》,等待一切終結的人們,無聊之境的出神、精神遊走、以及人們離開島嶼餘留下曾經活動過的痕跡、金門島上外來客,服役、退伍軍人流動不止的缺席或往返填補之際,人體肉身的存在與否,形構出金門島上人口幽靈的質地。幽靈的時刻,意即幽靈出場的瞬間,就存在於影像出場、退場起落間顯形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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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噤聲三角》                                            《03:04》

寂寞酷兒:同志男孩在電影中的成長經驗

文 / 綠可頌 

寂寞的性向啟蒙
image英國BBC電視影集《大英國小人物》(Little Britain)當中有個角色Daffyd Thomas,自詡為全村莊裡面唯一的同性戀,嘴邊老是嚷嚷著:「恐同者!」(Homophobe!)、「習慣吧!我是同性戀!」(I’m gay! Get over it!)、「大家都知道我是這村裡唯一的同性戀。」(Everybody knows I’m the only gay in the village.)。而讓這個角色既滑稽又好笑的原因是,他無視自己身邊出現的人幾乎都是同性戀,反而沈溺於一種高處不勝寒的孤獨情境中。

2012年9月10日 星期一

《女朋友。男朋友》:我們這一代,他們那一代

文 / 綠可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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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們是浪,向海灘起跑
眼淚一樣都從海裡來......
如果我們是花,長在同一棵樹上
只是在不同季節盛開......

不會所有人都喜歡楊雅喆導演的《女朋友。男朋友》(2012),它的缺點很明顯,優點卻不一定會被看見,難怪評價總是呈現喜惡的兩個極端。我看過好多人怒叱它是文青消費電影,也看過很多人深受感動;有些人很著迷於影片中的懷舊氛圍,也有人不齒它用台灣歷史背景包裝一個無病呻吟的三角關係。我聽過最令人難過的批評,來自於一位對台灣社會的改革充滿動力與熱情的朋友,他說這是一部「小資產階級看的電影」。